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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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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聚會結束,顧行帆剛準備送慕甄回家,走到半路卻被迎面過來的男人拖住了步伐。

幾波向外走的人群,男人拉著顧行帆一路到樓梯後面的長道。

慕甄就站在一旁。

光影晦暗,酒意濃重。

男人輕拍了下顧行帆的肩膀,熟練地拿出熟絡的態度,眉眼皆是被酒熏染過的輕佻,笑說:“最近真是難得見到你了,有時間嗎?現在喝一杯去,我們敘敘舊。”

而顧行帆喊的司機已經等在樓下。

慕甄本來就想自己走走,也知道顧行帆出門即熟人的廣泛交際圈。

她沒讓他難做,走近兩步,擺手笑了笑,和他打招呼:“行了,以前應酬喝吐我都能自己回家,現在也可以。”

“那行。”顧行帆驀然想起什麽,正好有點事要問問男人。

但考慮到這一片是酒吧區,再上檔次的場所總是魚龍混雜,現在時間已經不早,顧行帆又補了句,“司機送到了,記得給我發條信息。”

慕甄了然,點頭。

手機上和沈靳延的聊天還在繼續。

慕甄沒說幾句,基本上還是沈靳延在說。

字裏行間,她深入知道他是個飛行員,平時工作很忙。就近地,明早還有早班。

聊天之餘,慕甄又翻了下沈靳延的朋友圈。

其實光看照片,沈靳延的長相身材倒是和顧行帆有幾分相像,都是紈絝放縱類型的。

按理說異性緣會很好,身邊也不缺女孩。

在沈靳延接連幾條信息後,慕甄還是找準最前面聊的話題,沒收尾地發了句:[真沒談過?]

沈靳延:[你覺得?]

那就是談過。

慕甄是做攝影師的,不說朋友圈裏認識的人多,多少得記得長相。練就的過目難忘,倒是在關鍵時候幫上她不少。

越是長得出挑奪目,她越是不可能忘記。

那晚在街上偶遇,沈靳延剛從車上走下,慕甄一眼就認出了他。

連較之上次見面的差別,燙發、穿著等的小細節,她都能敏銳挑出。

其中當然也包括他身上殘留的茉莉花香。

慕甄動腦子想想,就知道沈靳延嘴裏所謂的戀愛平平,不過是唬人的幌子。

一個說自己愛用淡味男士香水的人,身上出現女香裏出名的茉莉花香,這意味著什麽?

似乎是見慕甄不回,沈靳延回:[以前的事,不會影響現在。]

慕甄盯著這話看了幾秒,倏然笑了。

此地無銀三百兩。

消息回著回著,慕甄走到樓下。

但剛從光線耀熠匯聚的高立旋轉門走出,視線轉向停車場,她忽然慢一拍地發覺周邊好像有哪不太對勁。

室外,落得蒙蒙細雨淅瀝的環境,聲勢微弱的雨絲在涼風中輕飄。

酒吧外的露天停車場上,迎面而來的光束清明熾亮,慕甄身在光下,視線受礙,看不清晰駕駛位上坐的人是誰。

唯獨能看到的,是停在顧行帆跑車旁邊的那輛黑色越野路虎。

黑車亮著近光燈,照得車前塵粒都不自禁地沈浮搖曳。

但旁邊的跑車沒人。

也就不存在顧行帆所說的“司機已經在等”。

那輛黑色路虎的車牌慕甄不熟悉。

顧行帆雖然愛車,但有的車就這麽幾輛,慕甄大多看過,這輛路虎應該和他沒關系。

慕甄抽出傘展開,踩著高跟鞋邊往外走出,邊手上不停地給顧行帆在發詢問的消息。

同一時間,黑色路虎啟動了車,慢速朝她這個方向開來。

慕甄以為這是巧合。

但直到車拐至身邊,駕駛位的窗戶順勢降下,慕甄擡眼向裏看,詫異地看到駕駛位上的人竟然是早前說有事要走的秦宴禮。

秦宴禮沒轉頭,左手還搭在窗沿上,指腹扣在方向盤上。

一雙慣常含刃銳利的眉眼攏著隨心所欲的慵懶,眼尾似有若無地輕挑,勾著的弧度都溺進清冷。

又是慕甄沒見過的模樣。

慕甄第一反應是,酒喝多了吧,還敢開車?

可一轉念,她冷不丁又想到剛剛長廊上的對話,捏著手機的力道微不可察地加重後,笑意欠奉地面向他,皮笑肉不笑說:“秦檢膽子這麽大?”

秦宴禮終於偏頭看她,沈沈的目光落定在她眸中,清淺到似乎能倒映弧光。他望著她的這一秒,視線真就像酒精發酵一般沈靜。

慕甄當場被逼得起了雞皮疙瘩。

室外室內一亮一暗的兩度光線沖撞,慕甄和秦宴禮對視時,雖然表現得毫不怯卻,但她心緒已然開始胡亂動蕩。

不誇張,秦宴禮是她到現在為止看到的外貌最出色的男人。

慕甄盯著他,莫名其妙還有種自己酒喝多上頭的錯覺。

秦宴禮倒是雲淡風輕的樣,後靠在駕駛位上,不偏不倚地勾著笑意望她,反問:“膽子大?”

他知道慕甄是什麽意思,偏要明知故問:“我沒喝酒,也不能開車?”

一句話,再度成功地將上風位占據。

慕甄被噎得說不出話,只好在幾秒的頭腦風暴後,破罐子破摔地說:“就算喝了開車,那也是秦檢你自己的事。”

她說到這,輕松地笑了笑:“我能說什麽?”

說完,慕甄迅速變臉地收斂笑。

那通還沒發給顧行帆的消息也被她隨手刪得幹凈,她轉身就要走。

偏偏秦宴禮的下一句,像是吸石一般勾住了她步伐。

一同勾住的,似乎還有她浮躁的心思。

“上來。”他言簡意賅地說。

慕甄不介意倒退回去,半身側對他,彎眉笑了下,看似是無攻擊性的柔弱,眉眼間卻都是挑釁的意思。

“秦檢這又是開的什麽玩笑?”她哼笑了下,“耍我?”

“我像是在耍你?”秦宴禮朝她勾了勾手,撇去先前所有居高臨下的睨視,當下似乎只剩少見的玩味,“做哥哥該做的事,送妹妹,也不行?”

這話一出,慕甄久時不起的脾氣也在這個時候一點即燃。

她覺得他就是在耍她玩。

因為工作的調/教,慕甄不像別人那樣會把情緒擺在臉上。

所以這種時候,慕甄笑意越深,越是危險在靠近,蓄勢待發的情緒積累,只差瀕臨臨界的一瞬。

既然秦宴禮朝她勾手,慕甄也不介意主動靠近一點。

她推開他手,自己的小臂搭在駕駛位的車窗上,微彎下身,任由逐漸靠近的距離助他們的呼吸輕而易舉地纏在一處,繚繞,混亂。

秦宴禮望著她,呼吸自如。

慕甄今天的妝容足夠妖柔,眼線的鮮明上挑,伴著桃花眼揚起時的微弧,悄然弱化了她鋒芒畢露的棱角。

她的上身明明在車外,沒探進,保持著安全界限。

車內的空調微涼,縈繞在他們周圍的空氣卻不受控地急劇升溫。

興許是因為秦宴禮不攔界限的靠近,暧昧無形烘托。

慕甄毫不怯卻地眼見著秦宴禮逼近到彼此雙眸十幾厘米的平視近距。

她勾了下唇角,擡手隔空比劃過他的眉眼,像極情人動情會做的動作,嘴上卻故意挑話說:“這麽多年都沒當過哥哥,現在想著來認關系?不覺得晚?”

“都姓秦,”秦宴禮神色夠穩,依舊波瀾不驚,“還怕晚?”

這話實在鋒利,慕甄一時之間只盯著他,沒能出聲。

慕甄的第六感很強。

她能感覺到,秦宴禮從見面開始,就在和她玩心理戰,他是檢察官,本身的職業就占優勢。

他不斷用擅長的方式攻占她的防守線,步步壓線逼近。

這顯然是在試探她?

但如果是試探,他要試探她什麽?

慕甄心思敏感,洞察力也強,但她到現在都看不懂秦宴禮究竟想幹什麽。

她沒想太多,手敲了敲車窗,像是在分散他註意力,也不和他浪費時間推來推去,語氣轉為常態的漫不經意:“那麻煩哥哥了,送我回酒店。”

說完,慕甄利落地抽回身,繞過前面車身,就果斷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,坐了上去。

至於車是怎麽來的,慕甄不好奇,也沒問。

本以為能一路的沈默,車剛下高架,盡拋霓虹後,秦宴禮略顯突兀地突然先起話題,分秒打破車裏努力維持到現在的寂靜。

“就沒點印象?”車逢路燈轉紅,慢慢停下後,秦宴禮轉頭,目光微涼地看向她。

這話問得沒頭沒腦,慕甄楞了下,“什麽印象?”

“自己想。”秦宴禮惜字如金地只留給她這一句。

慕甄覺得他真是有毛病,收回眼,幹脆不搭理了。

一路僵持到酒店。

慕甄下車,秦宴禮也跟著下車。

也是到拿完房卡,她才知道,原來他也住在這間酒店。

見怪不怪的狀況,慕甄任由秦宴禮走在自己身後。

兩人沈默相對地走進樓梯,慕甄的手機沒預兆地開始震動。

她看了眼,除了屏幕上方不斷跳出的消息,是程蔚到點就會發表情來保持他們每天的聊天記錄。

另外霸占屏幕的,是十一位長號電話。

是紀希霖的電話。

當著秦宴禮的面,慕甄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。該說的話都說了,她想都沒想就痛快劃開接聽鍵。

兩邊的環境都很靜,慕甄的呼吸明明不重,卻有難以言說的緊張。

秦宴禮站在一旁,呼吸同樣輕極,難被察覺。

他的視線時不時掃來,輕如浮羽般的,慕甄定力再足,都經不起他那種漫無目的的打量。

隨即,紀希霖渾厚的低嗓成了電話內外唯一的喧擾。

“白天是鄭思虞不懂事,該教訓的話我都說了。你現在在哪?我來接你。”

這話說完,“叮——”的一聲,電梯門開。

到了秦宴禮住的樓層。

他沒說話,也沒和她打招呼,邁步就往外走。

不知怎的,盯著秦宴禮挺拔寬闊的背影,環繞周身的空氣泛於低冷,慕甄的右眼皮不受控地猛然一跳。

幾秒後,電梯門緩緩閉緊。

慕甄低頭,終於放輕松地長舒了一口氣。

她聽出了電話那頭紀希霖的意思。

如果她沒猜錯,紀希霖現在就在附近。

“不用。”慕甄簡潔回他。

但慕甄萬萬沒想到,紀希霖會正大光明地捧著束她最討厭的紅玫瑰站在她的房間門口。

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雷界邊緣不停徘徊。

迎著暖調微沈的光影,慕甄皺眉走近,就算聞到他身上比她還濃重的酒味,也不忘禮貌打招呼:“紀總,這麽晚了,有事?”

紀希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牽慕甄的手,卻被她敏捷地一下躲開。

他眉眼低垂,乍一看很有道歉的低沈意味。

但慕甄看久了這副模樣,不過是披著羊皮的招。她冷眼旁觀,聽他說:“今天辛苦了,來看看你。”

慕甄面對他時,吝嗇得向來沒什麽表情,“紀總,我想我上次已經和您說得很清楚了,您有這時間浪費在我這,不如多花點時間陪陪您太太。”

似乎是沒想到慕甄會說這句話,紀希霖笑容驟頓。

他心虛了,連帶著解釋的話說得都沒了起先的連貫:“甄甄,你別誤會,我和她沒關系,她不是我太太。”

慕甄實在惡心,也不高興再給他臺階下,“我還沒指名道姓,紀總慌什麽?”

紀希霖眉頭隨話緊鎖。

慕甄沒給紀希霖反駁的機會,直截了當接話說:“既然您說沒關系,那我和您就有關系了?我從來說的都是不可能,您聽不進去?”

紀希霖知道慕甄沒開玩笑,想著想著就自欺欺人地幹著急:“我知道我現在還沒站到你要的高度,你再等等我,只要再給我一年,我可以。”

慕甄覺得好笑,轉移話題說:“紀總,您有這心思,可別浪費在我身上。且不說這不適合,我愛人如果看到,他也會很不開心。”

最後,她還加了句:“我不想讓我愛人不開心。”

“愛人?”這用詞太過親昵,紀希霖忍到現在的情緒像是瞬間有了宣洩口,他不爽地翻臉,“你哪來的愛人?你什麽時候有的愛人?”

慕甄耐心同樣耗盡到極點。

她沒了起先的冷靜,幾句話就果斷地選擇把彼此間最後友好的隔膜扯碎,面無表情地說:“我有沒有,需要和您說?”

晚上聊了這麽多,顧行帆有一點沒說錯。

那就是紀希霖是不同於顧行帆那樣硬實家庭背景撐腰的普通人。

除了起先的靠人上位,他後來靠花言巧語在這個亂花迷人眼的行業裏紮根,多多少少都有本事。

但涉足深水區,有利有弊。

利是他挑中的人,事業基本蒸蒸日上,過得不會差到哪去。但弊端上,要是被他盯上,就別想安然脫身。

慕甄親眼見證著紀希霖當初為了捧鄭思虞,眼也不眨地把臟水潑到另一個女藝人身上,買通稿,找營銷號,白的都能說成黑的。

那個女藝人當初還是他親手帶出來的。

後來經紀合約結束,女藝人似乎是想都沒想,就做出換公司的決定。

紀希霖怒難自抑,向來是人給一分,他還十分的心狠手辣。

女藝人在他這沒了利益價值,他毀也不讓她得逞。

至於這背後究竟還藏了多少事,慕甄不知道,也沒興趣知道。

她只清楚一點。

她碰上紀希霖,起碼得想好自保的方法。

誰知道他的毒辣手段會不會有一天就搞到她這邊?

好在,慕甄腦子清楚,手上有紀希霖背後養人的證據。他現在不敢動她,也是怕慕甄不給退路地搞手段,會讓他身敗名裂。

他能狠,慕甄就能做到比他更狠。

但紀希霖有一點不假,就是他是真的喜歡慕甄,如果慕甄現在願意給出一句痛快的答應,要他全部斷了關系,都沒問題。

偏偏慕甄只會給他澆冷水。

除了言辭利落,慕甄也不會接受他送出的一切。

紅玫瑰捧在半空半天,慕甄視若無睹地一動不動。

只要一喝酒,慕甄就容易情緒難紊。

現在紀希霖跟堵墻一樣擋在她面前,慕甄想進門,首先得推開他。

但紀希霖顯然沒移位的意思。

他盯著她的目光漸漸發狠,接下來脫口而出的每個字都用勁地咬字清晰,能感受到他醉酒後的不清醒,但質問的意味不減。

“你愛人是誰?叫什麽?做什麽的?”

慕甄驀然覺得周圍彌漫著對峙時的窒息味道。

不知為何,她盯著紀希霖的臉,渾身難受。這種情況下,她不想和他單獨待在一起,轉身直接往電梯的方向走。

紀希霖看著她的背影,起先沒動,只是語氣越發沈降,是忍受不住冷待的不耐:“慕甄!”

慕甄沒回頭,也沒理他。

走的步伐越來越快,像是要把莫測的光影都甩在身後。

紀希霖快步動身,想要跟上,出口即成工作時蔑然的命令態度:“慕甄!我在和你說話!你聽見沒有?!”

慕甄已經走到電梯門口,擡手就是按下行按鍵。

可電梯顯示器上的數字變換得太慢。

眼見著酒勁上來,下一秒可能就要發瘋的紀希霖,慕甄思緒清晰地轉身就要往雙扇門半開半闔的樓梯間走。

但開門的那瞬,慕甄猝不及防。

一擡頭,撞上秦宴禮凜冽的眸。

秦宴禮轉眼看到再面熟不過的紀希霖,眸光霎時泛過冷涼的光點。

他動作熟練地一把把慕甄圈入懷裏,手勾在她腰間。

男女的氣息交織沖撞。

“紀總,別來無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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